百年故人

“把她带过来。”

叶白余看了眼穿着喜服的女人，“我先试试，但不保证。”

一般来说，叶白余入魇，都会以活人为媒介。

二般来说，她醒来之日不会入魇，必须要休养一段时间，身体恢复，老槐放出消息，备受梦魇折磨的人带着厚礼慕名而来。

三般来说，今天这个情况太诡异了。

魏平生也不失望：“有办法就好，就怕没办法，叶白余，你真聪明。”

叶白余又想翻个白眼，但忍住了。

魏平生很快将那女人横放在了叶白余跟前。

“她身上的喜服是民国年间的。”

叶白余说着就想站起来，但骨骼还未重新组好，她无奈又坐了回去，声音轻颤，“你在这个地方找找，有没有人骨之类的东西，或者奇怪的地方。”

魏平生问：“你怎么知道会有呢？”

“她说的。”

叶白余看着那女人说。

魏平生问为什么，但叶白余懒得说，她现在没多少力气，还得留着待会用呢。

她闭上眼睛，串联起截至目前遇到的一切。

喜轿凭空出现后，她发现这女人的身体是拼凑起来的，所以她的身体一定散落在魇里的某处，这女人自己找不到，所以需要她帮忙。

她从棺材里醒来的时候，那两个男人撬开的绝不是她的棺材，而是另外一个人的，她感受到的腥臭，窒息，黏腻感，都不是她，而是通过另一个人感受到的。

因为某种机缘，她在醒来之前就被拽进了这个魇。

那两个男人说到了佛像。

掘坟，损阴德，佛像，心里发毛。

这个女人为什么那么急切地想跟她换心脏？

这一点叶白余还没想明白。

至于为什么她会选择带魏平生来这里，是因为离苦针的指引。

离苦针在这个女人拼凑的身体里停留过，试图缝补过她的血肉，是它率先发现了不对劲，重新回到叶白余身上，那根针带着骷髅主人的意愿，带着他们来到了这个地方。

空气中那些细小的短线形成的红雾是什么？

为什么刻凿佛像的工匠们会变成骷髅架子？

她从红雾外踏进来的时候，女人为什么会变成鸣沙山的沙？

为什么非得是鸣沙山的沙？

身体的阵痛传来，一瞬间打断了叶白余的思考，这股痛劲过去的时候，叶白余的衣服又湿了。

不管怎么样，她和魏平生都必须要走完这个魇，找到最终的真相才能出去。

但她现在这个情况，她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把人叫出来，更不知道对方能来多久，只有尽力而为了。

过了一会儿，魏平生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：“叶白余，我发现东西了。”

没听到叶白余的回应，他又匆匆跑了回来。

叶白余正在尝试着站起来，她隐约感觉下半身的力量正在回拢。

“是什么？”

她问魏平生。

魏平生索性背起她，还贴心地拖上了地上的骷髅：“你过去看吧。”

过去的路上，叶白余才发现这地方比她想象的还要大。

那副红色棺木出现在眼前的时候，叶白余才发出了声音：“嗯？”

靠近红棺还有三步的时候，穿着喜服的女人忽然有了动静。

她猛地挣扎起来，头上盖头掉在了地上，那张没有嘴巴的脸上露出巨大的惊恐，十指死死抠进土里，仿佛往前一步就会灰飞烟灭。

魏平生停了下来。

看来这就是原本的那副棺材了，那根离苦针再次出现在了叶白余指尖。

“魏平生，放我下来。”

那根银针化作一抹银光，倏地一下又钻进女人身体里，她的恐惧和挣扎慢慢消失，又变回了无声无息的骷髅。

她扶着魏平生，缓慢地朝那棺材走了过去。

那股又土又腥的味道又来了，它们隐隐从那副红棺里钻出来，飘进叶白余鼻子里。

“棺材应该是有人从外面带进来的。”

魏平生一边扶着她一边说，“盖子是人为打开的，你知道人为吗，就是有人从外面打开的。”

叶白余忍着想打人的心：“我没你那么瓜皮。”

她俯身去看那棺材，棺材里残留着己经干涸的红色污泥，它们散发出的味道和叶白余醒来时闻到的一模一样。

以女人刚才对这个棺材的抗拒，当初在这个棺材里的应该就是她了。

“叶白余。”

魏平生又叫她，“你再来看这里。”

叶白余朝他看过去，才发现这个洞窟里竟然还有个等人身高的刻像。

不是佛像，更像是供养人的刻像，还是个女性供养人的刻像，相较于那几个巨大佛像，这个供养人刻像基本己经完成，颜料也只剩下裙摆位置了。

叶白余往后退了退，仔细去看那供养人的样子，总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。

魏平生又说：“这像上的人是哪个朝代啊？”

“唐。”

叶白余脱口而出。

紧接着她就意识到不对劲了。

刻像上的人是唐朝，可地上那女人穿的是民国的喜服。

“她俩……”魏平生也看出了问题，他摸着供养人刻像，“八竿子打不着的时代吧？”

“是打不着……”叶白余话没说完，就见魏平生看着手上蹭到的染料皱了皱鼻子。

“叶白余，这颜色不对劲啊。”

魏平生说，“这里头有人血。”

叶白余似乎己经预料到了，她抬头：“刻像也有问题。”

魏平生问：“什么问题？”

“你看它像不像人？”

“像啊，这不是栩栩如生的吗。”

魏平生说。

叶白余说：“把它砸了。”

魏平生西处环顾一圈，找到了个生锈的榔头，拿起来就砸。

一具人形骸骨从刻像中散落出来的时候，叶白余和魏平生都沉默了一会儿。

魏平生接下来的动作轻了许多，所有的骨头都落在地上的时候他说：“这是个缺了头骨的女性骸骨。”

“嗯。”

叶白余现在心情有点差。

魏平生把那些骨头收集起来：“那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？

你之前不是说知道怎么出去了吗？”

“我不是说了么，得问她。”

叶白余看着地上的骷髅女人，“魏平生，你去外面守着，不管发生什么，除非我叫你，不然不许进来。”

魏平生原本是想说什么的，但看她脸色苍白语气虚弱，还是听她的要求走了出去。

叶白余蹲在那女人面前，扶正她的身体，见她身上长出来的血肉透着青灰，一副灰败之相。

她盘腿坐下，和那女人面对面而坐，然后拉过她长了血肉的左手覆在自己心口。

血肉相交的那一刻，女人的身体里的离苦针隔着皮肉在她身体中迅速地行走，似乎在寻找一个源头，它走遍女人全身，最后迷茫地在女人心口停留了一瞬，才恍然大悟似的游离到胳膊，最后从女人指尖出来，没留下任何伤口。

叶白余捻过针，无奈叹气，将那根针没入自己心口。

离苦入心，却带着拒绝，本就受伤的心脏也在本能地抗拒。

叶白余捂住心口，脸上带着明显的痛楚，语气却带着安慰：“没办法，刚才那一遭，我体内的煞气己经压制不住了，我得赶紧出去养伤，你配合一点。”

离苦针猛地活动起来，叶白余疼的心识俱失，差点没抗住。

但没过多久，离苦针像完成了任务，很快就钻了出来，那根原本看似普通的针，此刻隐隐带着淡光。

叶白余捻针刺破那女人的指尖。

刹那间，风云变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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